此毒名为东方梦

世间多伤恸,君苦我亦然。

同谋(双桥叛逃玄宗时间线)

#同谋#

多么简单。

开阵门,引魔祸,玄宗千年基业毁于一旦。甚么高堂红瓦,甚么道观经楼,要毁,一口气就毁得干干净净。

他不知这算不算复仇,毕竟仇恨二字全无所出;他不知这算不算背叛,毕竟依附本就与自己道心不符。

寰宇何其大也,有的是世界,有的是景观,有的是新境界。苦境无人知晓金鎏影与紫荆衣之名,一切可以重新来过。

唯有闪烁的星辰记载故事。

战局半里开外,金鎏影垂指一划落下结界,隔着一层不可见的气膜默默远眺业火焚林。天地异变,气候反常,空中打着旋儿落下来什么,落到他肩上盖了血痕,片片轻洁如羽。

枫山一夜雪,萧瑟到白头。

“如今,汝与吾二人可也离经叛道,再无归路了。”

闻言,紫荆衣遥遥挑眉一句:“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。何谓离经叛道?”

“哈。”金鎏影无以回应,一声冷笑闷闷滚过喉头,神色不动,“好友,现下不是抬杠的好时机。将入苦境,理当改头换面、易姓更名,往后金紫之称不可再提。”

身后紫荆衣不知从哪里摸出羽扇一把,握在手心款款抚摇,优哉游哉:“汝欲改做何名?”

一时寂默。

片刻,闻得一声定断,语出铿锵,铮铮然掷地有声。

“昭穆尊。”

阴行佞计,暗谋诡诈,故取字为“昭”。
孤寡无依,弃名逃遁,故取字为“穆”。
杀人叛逆,死有余辜,故取字为“尊”。

这种种恶行劣迹他都要一一藏住,随着一场大火留在道境玄宗的断壁残垣之间。从今往后,只余清圣庄重的端严气派用以示人,再无把柄为人猜忌,再无污点留人唾骂。

金鎏影未回头,扬手按上眉心,刹那间容貌更变,衣饰翻新。他面上蕴了笑意,暗地里却咬着牙,些微火光映照下显出几分决然:“吾现在是昭穆尊——当如何称呼好友?”

“哈……哈哈……哈哈哈哈——”身后莫名爆发一阵高声大笑,声调颇有些尖利,似是笑他欲盖弥彰的虚伪行径,笑得他不禁侧回过身来,蹙眉揣测这变幻难测、率性而为的昔日四奇之一又动了什么疯念头。

只见紫荆衣已然抢先一步变作个蓝衣紫冠,面纹咒印,发饰琉璃的古怪道人,正连连摆着羽扇合不拢嘴。那羽扇在他手中登时化作利刃长剑,没待人看个清楚就又变幻回扇子模样:“汝这是要与谁朝朝暮暮?哈哈哈哈哈……名嘛?吾无想法,汝来起。”

旧日已然叛离,从今往后无可关联了,此刻二人除却彼此之外也无旁的依靠,若说要与谁朝朝暮暮,这答案分明昭然若揭。

于是昭穆尊索性权当听不到他调侃,拇指捋过自己颊侧垂落的一丝金发,认真思忖起紫荆衣的假名。

远处,秋色渐渐焚烧殆尽,魔火吞噬生灵,遍地哀嚎声里似有琴音,一如玄宗六弦四奇齐聚一堂斗武论道的曾经。可惜秋色逝去,时光逝去,如今金鎏影与死无异,紫荆衣眼看也就要消弭在这新编出的名中,再无重见天日之时。

未来如何呢?

有朝一日——昭穆尊不自觉屈指成拳,紧了一紧眉头——有朝一日,在苦境,我或可功成名就,君掌天下,愿你为我麾下官尹,助我治理一片江山。

“秋、过、君、尹”,零散四字只在脑中旋了个水花,昭穆尊不敢明言,心念一转,装模作样地拆了字句拼凑出个名姓来:“尹秋君,怎样?”

“在前再加柳飘絮三字。”

柳絮飘飞本为春景,与秋君二字不合,昭穆尊一时茫然,想不明白个中关联,只觉得紫荆衣好友到了此时此刻,对着玄宗一片火海竟还能率性从容,放声调笑,此等心性实在可敬……也实在可怕。

他知道自己素是寻根究底的人,纵使名姓小事也忍不住问出个缘由来,否则就惴惴不安,就疑思自生,就百般猜忌——直猜到答案给出、或是对方死亡,方可终结。

于是,他背对洞口靠在石壁上,扬眸直视这唯一的同谋者,掌心暗掐咒诀:“好友刻意取此颠倒季节之意,莫非话中有何暗示?”

紫荆衣漫不经心应答:“名不过是给人叫的代号,哪有什么刻意。吾喜欢,不可么?”

“……”

昭穆尊哑然,重新调转回身去,听背后脚步踩过洞内残叶枯枝。紫荆衣——柳飘絮·尹秋君——未发一语,只是步步向他走来,再顿足于几乎得以肌肤相贴的分寸之间。

太近了。

近到张开双臂就能拥他入怀,近到抬手一招就能击中他的后心。

昭穆尊不觉得暖,反而有冷意如同绿萝一般从心底攀爬到四肢末梢。他警惕,又不敢显出警惕模样,只得叹口气把头偏过一点,斜睨着身后人一举一动意欲何为。

“尹秋君,汝……”

“嗯?”

蓝袖之下掩着的手搭到他肩上,缓缓拂去堆积的落雪,犹如拂去一片轻飘不定的柳絮。

“……无事。”

“好吧,昭穆尊——”尹秋君扬声笑道,“天道有常,四时更替,秋过了便是春,不是么?”

他总是这样,说出的话做出的事看似随意,深究下去似乎又有深意,不按常理出牌倒也罢了,还总模棱两可,毫无规律。此刻此言就是实例。

“……是。”昭穆尊摸不准他这话究竟是以季为喻、悉心宽慰还是仅仅信口说来玩笑,便唯有干笑一声,侧身抬腕,擎住他手指在掌心紧紧攥住,仿佛方才那刹那之间险些兵戎相对的危局从未在自己心中构想过,“汝说得有理。”

尹秋君任由他牵着手,迈了半步上前与他并肩远望。洞外天光欲晓,一缕明亮晨曦撕开夜幕,照映得遍地刃甲尸骸分外凄惨。

“今后,便只剩吾与汝二人,再无归路。”

“这话汝已经说过一遍了。”

“哈……”

“哈。”

同谋异路,冷暖自知,他们似乎都忘了一件事:在秋与春之间,还隔了一个漫长冬季。

而感情一物恰是人间最脆弱。

琉璃易碎彩云散,往往熬不过猜忌的寒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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